没有高墙的“贪官监狱” 采访四川金堂“职务罪犯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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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伏钢 本报特约（四川金堂县）
　　四川省金堂县城郊有个孤立的小山丘，当地人称为火盆山。

　　火盆山上长年住着一批人，白天与小山丘外共享一个太阳，晚上共享一个月亮，但对周边几百米外的地貌环境、世事人情浑然不知。虽然他们每人都有名字，却相互谑自称为：“一二四”——分别代表了：囚，罪犯，服刑人员。

　　这便是四川省金堂监狱，里面关押的全是县团级以下的“职务罪犯”，大多是那些贪污受贿的大小官员们。

　　据了解，政府经常组织有关中层领导干部前来参观，进行防腐反贪教育。

　　本报日前获准进入这间“贪官监狱”进行近距离探访。

　　金堂监狱没有高墙，没有铁丝网，见不到持枪守卫的岗哨，有的是满坡的果树和三四层高的普通楼房，看上去跟城里人周末常去休闲娱乐的“农家乐”没两样。

　　监狱分三区，一区关押400多名囚犯，是整个监狱里关押犯人最多的区。二区关押的罪犯不多，主要是患有艾滋病和其他传染病的罪犯。四区（没有三区）是监狱医院，只要给钱也对外服务。监狱共有600多名管理干部，人数超过在押囚犯。

　　监狱每周日上午向囚犯家属开放，按探监规定，探监家属一律不得将食物带进监狱。然而，许多家属将家里烧制好的食物精心藏在裤腰上、风衣内，外表看上去个个身材丰满，其实里边捆满了乌骨鸡汤、红烧牛肉、木耳肉片、红油兔丁之类的家常菜肴。顺利通过门卫检查之后，一些人不禁面露喜色，津津乐道自己的“成功经验”。

　　会见囚犯的地点在监狱的一处坡地花园。平时这里深锁着，到探访开放日，顿时成了一处热闹的“临时公园”。花园内设置了一排排木桌铁椅，如果探访人多，还可以临时在草地上增添小椅板凳，穿着斑马条纹灰色囚服的囚犯们，同探访的亲朋好友围坐一圈又一圈，一边说笑，一边埋头享受美食。有的年轻姑娘挽着囚犯的胳膊，在小园里亲密地散步，如春游踏青。

　一位82岁的老妈妈患耳聋，不知道儿子在这里是坐牢，家里人哄她说，儿子在这里上班，其工作性质很特殊，纪律也很严，不能随便出去。老人家信了，每周都来看儿子，好在这里离成都不太远，等于出来郊游锻炼。

这里关小芝麻

真西瓜逍遥在外

　　穿着囚服的刘伟（化名）告诉本报，这里关押的都是“有一定身份的人”。其中，有原省体改委主任，有原泸定县县长，还有一些是县委书记，以及局长、处长等，都属于“职务犯罪”。他本人则因为接受上司派发给他10万元（人民币，下同，约2万2193新元），被控私分国家财产，同上司一起被判入狱。他说自己退赔了全部款项，仍被判入狱6年，上司被判了15年。

　　刘伟一开始觉得自己“很冤枉”，后来到了这里，发现这里的人比他更冤枉的大有人在，心里就平衡了：“什么贪污犯！这里边关的都是小芝麻，真正的西瓜都在外面逍遥！”他说，那些贪了上千万的人，即使败露了，也不过象征性关几年：“这都是权力斗争的结果。人家要把你搞下去，怎么也可以找点理由弄死你。”一名和恋人手挽手经过的男囚犯听见刘伟的话似乎很同意，突头突脑冷不丁冒出一句：“这个社会，黑！”

　　刚进监狱头两个月，所有囚犯都要经过培训，考试合格后才能分组。考试内容包括，背诵服刑人员行为准则，心理测试则要求唱两首歌，还要学会简单手语。

什么能人都有

就没一个真正服气

　　服刑人员每天早上6点起床，7点准时吃饭，8点上班（装订印刷品、缝制编织口袋等），11点半下班吃午饭，午休后1点半继续上班，下午4点下班后在规定区域内自由活动。每周三、四、五组织学习，不过大多以自学为主。

　　刘伟说，监狱生活并不十分枯燥：“平时休息的时候，可以看书看报看电视，也可以下棋打牌练唱歌，还有人拉二胡吹小号。这里的人，什么样能干的都有，就是没有一个是真正服气的！”

　狱中每顿饭两菜一汤，如果想要加炒荤菜，只要肯付钱，回锅肉30元一份，要吃烧鸡，45元一只，小卖店还可以买到中华牌香烟，500元一条，直接从烟草公司进货，绝对不会有假烟。

　　由于犯人不能携带现金，家里人要送钱来，可以直接转入监狱自制的专人现金卡上，犯人购物只需刷卡就行了。

　　下午12点30分，几名由犯人“积极分子”充当的监督岗开始轮番喊话：

　　“时间到了，请走了！”

　　探访出来，门边居然还挂着台湾作家龙应台的大幅语录牌：“在一个文化厚实的世界里，他懂得尊重自己，他不苟且，因为不苟且，所以有品位；他懂得尊重别人，他不霸道，因为不霸道，所以有道德；他懂得尊重自然，他不掠夺，因为不掠夺，所以有永续的生命。对这些价值和秩序有所坚持，对破坏这种价值和秩序有所抵抗，这就是文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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